《平叛戰爭: 理論與實踐》中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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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魯拉點出了傳統戰爭和非常規戰爭基本上的差異。傳統戰爭雙方都可體驗到、並累積相同的經驗，
但是在(革命)叛亂戰爭中，叛亂者卻遵循著不同的法則，打一場不一樣的戰爭。叛亂部隊的武器相對
較少，甚至沒有軍隊；如果它公然與平叛部隊出現在同一戰場，它很快就會被擊敗。叛亂方擁有的優
勢，是對(至少)部分人口有政治控制能力，可以把民眾當成護盾，進一步可以隨意打擊遵循傳統戰爭
的對手(通常是指政府軍)。

    叛亂是叛亂份子與政府之間爭奪平民支持的競爭，平民為叛亂份子提供了游泳的海洋。加魯拉提醒
我們，“如果民眾沒有感覺到受到保護，不受叛亂份子的侵害，平叛軍就不可能取得太大的成就。”缺乏
安全感的民眾不會向平叛軍提供必要的訊息：“情報必須來自民眾，但民眾除非感到安全，否則不會說
話，而除非叛亂份子的力量被摧毀，否則他們不會感到安全。”如果平民擔心叛亂份子的報復，他們就
不會與官員合作，政府人員必須能夠在特定地點建立足夠的存在感，將叛亂份子與他們所
剝削的平民分開。

    這是一個艱苦的過程。首先，必須使用路障、身分證和人口普查將平民與叛亂份子分開來。接下來
，平叛軍必須透過培訓當地安全部隊來確保平民安全，然後這些當地部隊可以隨時負責設置路障並進
行人口清查。最後，政府應該利用與民眾長期而密切的聯繫，進一步獲得具體的當地情報來打擊叛亂
份子。但這個過程不是火箭科學，但如果是的話，西方軍隊會很擅長。可惜的是，西方生產武器的軍
工複合體無法製造出適合打擊叛亂份子的工具。

    透過建立當地安全部隊來保護民眾，與集中平叛軍部隊來消滅叛亂份子，任務內容是不同的。儘管
保護當地人民，顯然需要對叛亂份子採取一些積極行動，但常規軍事力量太容易強調攻擊性行動，例
如: 抓捕或殺死恐怖份子。但這樣的行動，並不是最終能擊敗叛亂份子的更具決定性的政治、經濟和安
全性要求的行動。如今，有些人會將從平民獲得的情報，與先進的武器系統結合起來，希望對叛亂份子
的領導層發動針對性的殺戮行動。但這種方法只會帶來虛假的希望。每抓獲或殺死一名叛亂份子，但只
要叛亂團體得到消極平民支援，政府也在垂死狀態，叛亂組織就會有新的（常常是好幾名）叛亂份子加
入。為了獲勝，政府必須保護和控制當地居民。

    在媒體時代的方法，需要比只建立集中營更嚴格的措施。“對人口的控制顯然是從人口普查開始的”，
加魯拉說，“如果制定得宜，人口普查就是一個基本的情報來源。”人口控制的靜態因素最終比使用動態
攻擊和掃蕩清除敵人更重要。這些融入當地居民的士兵，將成為情報收集者和分析者——這是最終勝利
的關鍵。他們是保護者和建設者，一般應由在平叛部隊顧問的指導下，成立的當地部隊成員擔任。
人口控制的目的是切斷或顯著減少民眾與游擊隊之間的聯繫。這是透過觀察人口活動來完成的……如果
將被佔領的村莊分為幾個區塊，並為每個區塊分配一組始終在那裡工作的士兵，那麼熟悉人口的過程
可能會加快（強調）。

    這些駐地士兵所獲得的情報，無法透過衛星影像或監控手機取得。平叛軍成員收集的大部分情報，
在短期內都不是可採取行動的情報，而即使是有關叛亂份子身份和地點的具體情報，也只能在有長期
關係的信任氛圍中由民眾提供。平民必須相信，一旦提供了此類關鍵訊息，平叛軍將能夠保護他們免
受報復。科技技術並不能取代群眾中的地面部隊士兵，而人數也很重要——加魯拉表示，“平叛軍和叛
亂份子之間的兵力比例，十或二十比一的情況並不罕見。”數量差異背後的原因很簡單：“混亂——這是
自然的正常狀態——的創造成本很低，但預防的成本卻很高。”保護或重建一個國家比推翻一個政府困
難得多，還需要投入很多的時間、財富和智力。

    常規軍隊並不適合平叛戰爭的要求。他們引以自豪的火力，無法用來對付叛亂份子；事實上，一種
幾乎完全不同的方針是必要的，在新的方針中，油印機可能比機槍更有用，受過兒科醫生訓練的士兵
比迫擊砲專家更重要，水泥比鐵絲網更需要。文書人員比步槍兵更受歡迎。加魯拉提議組成一支輕裝
甲部隊，配備額外的口譯員、情報分析員、民政專家和工程師。一個無法(或不)與民眾溝通的平叛軍
隊注定會慘敗。

    資訊控制對於平叛戰爭具有決定性的作用。它是叛亂份子的主要武器，而平民則是其主要目標，同
時也是戰場所在。叛亂的關鍵地形不是物理空間，而是居住在該空間的人們的政治忠誠度。平叛戰爭不
是一場公平的戰鬥，因為「叛亂份子沒有責任，可以在必要時自由地使用一切伎倆，他可以撒謊、欺騙
、誇大其詞。他沒有證明的義務；評判他的標準是他的語言承諾，而不是他的實際行為。」基本上，平
叛戰爭更像一場資訊戰爭。加魯拉在其作戰章節中，他認為對資訊作戰的關注程度，應該比傳統戰爭(注
重在殺死敵人)多三倍。他明確寫明，常規部隊必須按照資訊操作者（包括情報收集者和傳播者）的相似
比例進行重組，才能在此類戰爭中發揮作用。

    改變常規武裝部隊的組織、訓練和裝備雖然至關重要，但不足以滿足平叛行動的需求。加魯拉認為，
“同樣重要的是，領導人和人民——包括平民和軍隊——的思想也需要適應平叛戰爭的特殊要求。”並非所
有士兵都能適應，讓那些無法適應的士兵，指揮平叛行動會適得其反。 “一個可行的解決方案，”他補充
道，“就是找出那些願意接受平叛戰爭新概念的人，並賦予他們責任。那些在行動中證明自己的人，應該
被提升。”

    那些努力效仿拿破崙的戰略方法，並在 19、20世紀取得成功的軍人們，努力的研究了常規戰場上大型
軍隊的機動，並掌握了創建工業和資訊時代軍隊的技術。西方軍隊憑藉著在常規戰爭中的成功，迫使敵人
採用了叛亂戰爭(不同戰爭規則)的方法。那些渴望在新的非常規戰爭時代獲得高級指揮權的人，除了常規
戰爭之外，還應該學習文化人類學、經濟學、政治學、國際關係和語言。他們還必須掌握叛亂和平叛的原
則，並瞭解兩種戰爭形式之間的差異。

    如今，太多的士兵在全球沙漠、叢林和城市的叛亂戰爭中的艱苦課堂上，親身學習了這些教訓。儘管加
魯拉的書很短，適合在劇院應對簡易爆炸裝置時，和迫擊砲襲擊之間閱讀。但更適合在參謀學院和軍事學
院的課堂上，吸收其中的教訓。但在這個全球性、跨國性和區域性叛亂的時代，都很難找到任何一本書，
可以向加魯拉的書一樣，能從中學到教訓。與20世紀的平叛戰爭時代相比，21世紀的士兵可能更會遭遇到
平叛戰爭。   


陶盛濤譯，2025，《平叛戰爭: 理論與實踐》，中壢：陶盛濤。電子書連結
https://readmoo.com/book/2103741330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