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 俄羅斯全面入侵烏克蘭~ 烏克蘭攻勢中俄羅斯軍隊的士氣
譯者: 陶盛濤以下文章翻譯自Russian troop morale ahead of the Ukrainian offensive (20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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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俄羅斯軍隊在烏克蘭發動的進攻行動，對裝備和人力資源是災難性的損失。在缺
乏能夠彌補戰場損失的軍工複合體(military-industrial complex )下，俄羅斯聯邦的
政治軍事領導層採取了一項數量補充策略，通過徵召軍事人員來補充軍隊數量。
根據2022.09.21的法令，計畫將30 萬俄羅斯公民被徵召進入軍隊。這次的徵召被
描繪成一個例外措施。不過從法律角度來看，在沒有停止法令的情況下，徵召政
策仍然是開放的。從春季和夏季兩次徵召，招募了24萬人。但後勤方面的缺陷可
能決定了入侵行動的成敗，烏克蘭東部和南部演變成消耗戰，讓軍官團遭受的嚴
重損失更惡化成功的可能性。
俄羅斯網路信息領域罕見的異議詞條，絕大多數是普通俄羅斯人在前線所經歷的
情況。從缺乏軍事裝備到藥品和食品短缺，這些民眾返回家鄉後，這些異議詞條
造成的質疑聲浪越來越大。質疑新的戰鬥人員是否有能力去執行任務? 俄羅斯的
指揮層必須解決後勤方面的問題，以保證前線士兵有最低限度的必要補給。去年
秋天動員的士兵，缺乏裝備，過程中有哪些問題。那些被動員的人的薪水、他們的心
理狀態以及他們能夠承受多大的壓力。夏季進攻的損失，俄羅斯恢復能力如何，
這些問題可以讓我們更好地了解今年戰爭將如何發展。
士兵缺少薪水和彈藥
自 2022 年下半年，俄羅斯社交網絡上不斷有報導稱，受傷的士兵沒有收到薪水
，或者士兵已經戰鬥了幾個月而沒有收到薪水。由於俄羅斯國防部內部的官僚主
義障礙讓士兵很難獲得（適當）報酬。除此之外，對前線陣亡士兵家屬的援助
也被推遲。原則上，俄羅斯駐紮在烏克蘭的軍人根據其軍銜和職務領取薪水。例
如，一名士兵每月領取 195,000 盧布（2500 美元）的津貼，一名排長每月領取
225,000盧布的津貼盧布（2,900 美元），營長 243,000 盧布（3,150 美元）。
軍人和志願者在烏克蘭作戰受傷可獲得價值300萬盧布的經濟援助（38,970 美元）
，如果他去世，他的家人可得到 500 萬盧布（65,000 美元）。目前，難以評估延
遲付款或延遲補償的現像有多廣泛。俄羅斯軍隊的死傷人數是有的，這種延遲現
像很可能會隨著人數的增加而增加。前線的損失和新一波的動員士兵將給俄羅斯
軍隊帶來更大的壓力。其中許多付款由地方政府支持。如果俄羅斯的能源收入下
降 25%，會導致聯邦政府和地方政府的預算赤字不斷增加，可以合理地假設，想
召募貧困地區的人來當兵的財務計畫，會從根本上受到質疑。
由於傷亡人數眾多，政府的財政承諾很難兌現。瓦格納傭兵集團的首領原本許諾，
所有被招募囚犯，如果死亡，其家屬將會獲得71,000美元的死亡補償。西方消息來
源估計，瓦格納的 50,000名士兵規模中，已有30,000 名在行動中喪生。這讓這樣
的許諾，變得困難許多。 所有關於政府提供財政援助的延誤和問題的報告，肯定
會削弱俄羅斯士兵的戰鬥決心。
分離勢力的頓涅茨克共和國、盧甘斯克，以及赫爾松和扎波羅熱前線地區。也出
現了有關士兵報酬的問題。俄羅斯本希望將包括所有軍事力量(包含這些附屬領土
的部隊)併入俄羅斯武裝部隊，但專家們表示，克里姆林宮並不急於推進這一進程
，以避免這些部隊士兵需要給予與俄羅斯士兵相似的工資水平。
分配給俄羅斯步兵武器的質量方面並未受重視，這也沒辦法鼓舞士兵的士氣，許多
帖子和短視頻都顯示出作戰裝備的缺陷，從舊制服到生鏽的卡拉什尼科夫步槍。
常規武器的短缺對於被派往攻擊部隊作戰的新兵來說，這絕不會鼓舞他們的士氣
，兩手空空——對士兵來說——相當於被判了死刑。此外，還有烏克蘭從西方獲得的
武器，進一步影響了士兵對(俄羅斯)自身軍隊的信心。視頻上，俄羅斯士兵抱怨缺乏
基本裝備和上級命令，讓社交網絡討論到從軍問題，經常認為是自殺性的行為。
俄羅斯進攻行動的準備不足，也是一些常被公開報導的主題。例如，2023 年 3 月
上旬，在阿瓦迪夫卡(Avdiivka)前線作戰的士兵提到了這一事實，攻擊是在沒有事先
偵察行動的情況下發動的。
缺乏足夠的彈藥也會影響軍事行動的效率，在戰爭的頭幾個月裡，俄羅斯軍隊每
天使用了大約 6-7 萬枚的砲彈，但從去年11月份開始減少，現在只有每天1.5萬顆。
彈藥短缺造成嚴重緊張局勢，也導致瓦格納僱傭兵和俄羅斯軍事領導層之間的衝
突。瓦格納集團的領導者，葉夫根尼·普里格津（Evgeny Prigozhin）指責陸軍指揮
部沒有向他發送必要數量的彈藥，鑑於他們正在最重要的戰線上，即巴赫姆特Bakhmut
戰線上的主戰部隊(攻擊並占領巴赫姆特)，他們理應受優先補給。他後來補充說不
僅是瓦格納，俄羅斯軍隊也普遍面臨著缺乏彈藥的困境。造成危機局面的原因不僅是
缺乏足夠的彈藥，還可能是由於(俄羅斯軍隊內)各個敵對團體之間、普里格津和國防部
長紹伊古之間的權力鬥爭。瓦格納部隊被俄羅斯國防部故意削弱，國防部想要讓瓦格納
承受更大的損失，從而削弱瓦格納集團領導人的影響力。
國防部對瓦格納集團的態度，讓普里格津指責政府決策有問題、無能甚至不誠實。這
樣的意見對俄羅斯公眾產生了強烈影響。標籤#ДайСнарядыВагнерам（給瓦格納戰士
提供彈藥）已經變得非常熱門。類似的標籤，在俄羅斯最常用的社群媒體上很受歡迎
，例如 Telegram、Vkontakte 和 Tiktok。這些內部衝突也降低了俄羅斯軍隊的士氣，
內部缺乏協調性，造成不穩定的印象。面對正規軍的失敗，部分民眾變得深信普里格津
和他的僱傭兵是唯一能帶來切實成果的軍事單位。這種看法，導致人們對俄羅斯政府的
信任度不斷下降。在俄羅斯國家的權力和影響力傳統中，通常一個聰明的領導者出現，
還擁有自己的軍隊，他們後來可以要求更多的政治權利，特別是俄羅斯目前社會動盪和
中央分權的局勢下。除了瓦格納勢力外，估計還有 52個來自俄羅斯各個地區的前線志願
軍，這些個別的志願軍由當地領導人資助，最惡名昭彰的是車臣領導人拉姆贊·卡德羅夫
Ramzan Kadyrov的車臣軍隊。
人員損傷不被重視
巴赫姆特的激烈戰鬥，使這座城市變成了現代的凡爾登，損失慘重。雙方都在彈藥上
和軍事裝備上消耗巨大。巴赫姆特沒有關鍵的軍事重要性，這個地點，成為雙方的政
治利害關係的較量處。這個地區，已經變成，烏克蘭抵抗的象徵和整個國家對抗俄羅
斯的決心；另一方面，它也是俄羅斯與西方之間裂痕的中心；這個地區表明莫斯科決
心攻克整個頓巴斯地區。同時，巴赫姆特也變成了瓦格納集團領導人的個人展演場，
可以展示他在這場衝突中的能力和重要作用。
俄羅斯指揮層處理部隊傷亡問題的心態，自沙皇和蘇聯時代以來，這種冷漠、近乎憤世
嫉俗的態度，一直沒有改變。剛剛完成訓練的士兵、或接受過其他專業訓練的士兵很容
易發現自己到前線去，會被派往攻擊部隊，去執行不可能的任務。他們回想起斯大林的
戰爭模式，不畏犧牲的連續派出好幾波的攻擊波，為了識別敵方火力點寧願犧牲數量龐
大的士兵。加里寧格勒地區的士兵反應就是一個例子，他們抱怨說，儘管他們被徵召入
伍，原以為目的是俄羅斯的國土防禦，但最終還是站上了烏克蘭前線。因為他的部隊正
被攻擊或被指揮官以不合理的方式對待，一些士兵寧願當逃兵或不遵守命令被監禁，甚
至有些士兵自殺。新兵到達後會被告知，他們必須忘記招募中心所說的，唯一的事情，
就是執行命令。一位部落客描述指揮官的態度：“如果你被命令去死，那麼你就必須死！”
。動員地區的社群媒體的貼文(摩爾曼斯克、沃羅涅日、圖瓦、韃靼斯坦、伊爾庫茨克、
別爾哥羅德、鄂木斯克)，很多歸鄉士兵也反映類似的問題。
使用新動員的部隊作為攻擊衝鋒隊，甚至對那些曾經參加過攻擊衝鋒隊的老鳥士兵來說，
也產生了負面影響。一些士兵的母親和妻子原本對戰爭沒有負面情緒，但他們無法接受
他們的兒子和丈夫在沒有接受過訓練，且沒有適當裝備的情況下執行任務，而提出抗議。
其他抗議的俄羅斯女性，反對將新兵直接派遣到衝突前線。這些士兵最初被告知他們不
會被送到衝突區域。不斷上升的死亡人數加劇了平民間的不滿情緒，也進一步損害了那
些被派往前線作為“砲灰”的人的士氣。
另一個問題是來自頓巴斯的人力資源短缺，頓巴斯的人力資源在以前的戰鬥中被過度使
用。為了彌補烏東戰爭以來的人力損失，俄羅斯在秋季招募了新兵。部分動員之後，新兵
被派去戰鬥，裝備不足，而且往往沒有武器。自戰爭開始以來，“炮灰”的角色一直是士兵
擔任的角色。本來砲灰士兵，主要來自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分離主義地區的士兵，但現在
這些損失正在轉移到俄羅斯的動員士兵。甚至瓦格納的第二次招募(對俄羅斯監獄囚犯)
，也不是那麼成功。春季徵召的年輕人已經進入俄羅斯軍隊服役。徵兵法案已於國家杜馬
修正將徵兵年齡上限提高到30歲。第二波動員正在準備中，準備招募約 400,000 名新兵。
奔薩Penza地區的徵兵官員安德烈·蘇爾科夫表示，奔薩地區的大學，最後一年的學生將收
到他們的畢業證書和徵兵令。
戰爭開始對西伯利亞偏遠地區的家庭產生影響，那裡的士兵招聘率遠高於俄羅斯聯邦的
西部城市。布里亞特Buryatia--一個與蒙古接壤的地區，有相當多的戰爭死亡士兵。作為
一個貧困地區，在許多情況下，父親是家庭唯一的經濟收入，若父親死亡會產生重大問
題，特別是有幾個孩子的家庭。此外，在生活條件較為惡劣的地區減少男性人口，會導
致人口的長期減少。莫斯科國防部在接受一名代表詢問時指出，具有多個子女的人，可
免於徵兵的“建議”規定。
布里亞特人死在烏克蘭前線的可能性是俄羅斯人的 8 倍，圖瓦人死在前線的可能性是
10 倍。鑑於這些西伯利亞地區的人口很少（布里亞特共和國有 900,000 人，圖瓦人有
330,000 人），即使在他們自己的共和國中，少數民族也是少數群體。這些種族的存
續確實受到威脅。由於徵兵政策天生具有歧視性，西伯利亞人民對動員和戰爭的支持度
也急劇的下降，這也反映在大眾的情緒上。弗拉基米爾·普京 (Vladimir Putin) 意識到
這些地區的社會緊張局勢加劇了。2023 年 3 月 13 日他對布里亞特共和國進行正式訪問
，這是時隔六年之後的首次訪問。據自由布里亞特基金會的總裁亞歷山德拉·加爾馬扎
波娃 (Alexandra Garmazhapova) 表示，這次訪問證實了當地的士氣低落。由於布里亞特
族的士兵幾乎每天都有葬禮。人們意識到從該地區派遣士兵的死亡數量與莫斯科等其他
較發達地區相比，是存在差異的。
前線還有一個特殊群體，由對戰區條件不滿意的士兵組成。他們有強烈的軍國主義感
情，即所謂的超級愛國者。瓦格納的首腦中，葉夫根尼·普里格津（Evgeniy Prigozhin）
是其中的一位意見領袖。這個群體有重要的軍方人士在社交媒體上發言，反映了對當
前戰爭進程的立場。這些評論家們贊成俄羅斯政治軍事領導層採取強硬路線，甚至可
以被說成是“戰爭黨”，成為激進的核心，這是極端民族主義的，根本不願意與烏克蘭
和西方妥協、談判的。
當涉及到使用義務兵作為攻擊衝鋒隊時，這對俄羅斯平民產生了相當大的影響。意
識到這會對軍隊士氣產生影響，也會對在家鄉的平民產生影響，俄羅斯當局試圖審
查來自前線的負面信息。自從烏克蘭戰爭爆發後，Roskomnadzor (國家新聞機構)據稱
審查了 11,800 條網路信息。任何形式的言論會給俄羅斯軍隊帶來了不好印象的，都會
被審查。本來不使用社交媒體的老年人、或對戰爭較有正面印象的人，反而因為審查
制度變得比較不滿。
結論
考慮到第一波動員的人數，培訓設施的數量，俄羅斯去年年底的兩波徵兵潮，訓練
可以增加合約士兵的數量，可以估計俄羅斯有能力每年為其武裝部隊輸送至少40萬
的人力資源。然而，他們的訓練和戰鬥的能力，尤其是他們的士氣，仍然存在問題
。士兵個人的財務動機，隨著俄羅斯明顯不再擁有財政資源的資金，這種讓士兵因
財務動機加入軍隊，或對受傷者或死者家屬進行金錢補償，這類措施的激勵效果將
會減少。部隊受到戰爭元年損失的影響，無法在短時間內訓練出足夠數量有經驗的
上尉、少校和中校。二戰期間，雖然有湧現一批具戰鬥經驗的年輕軍官的歷史，但
這次的戰爭，還看不到這樣的現象。
烏克蘭軍隊正在準備於2023年6-7月發動攻勢，試圖解放被佔領土地，並有可能切斷
頓巴斯和克里米亞之間的陸路交通。從北向南，向扎波羅熱-梅利托波爾方向發起
進攻。但是，俄羅斯也做了保護克里米亞的大量工程，將使烏克蘭的前進變得困難。
然而，仍然存在一個難以量化的未知變量：俄羅斯人的戰鬥精神。上次動員訓練出
來的士兵們，有多少想打仗的慾望？德國的豹式坦克數量不足以在戰場上造成重大
變化，但俄羅斯士兵的士氣卻可能會因此崩潰。雖然斯大林時代有政治委員處決那些
想撤退的人，現在再採取這種手段將變得不太可能。從大的層面說，俄羅斯軍官不
尊重自己士兵的生命，這種植根於歷史的軍事文化，忽視人力資源價值的做法將導
致繼續使用新兵作為炮灰，會加劇指揮部和士兵之間的裂痕。俄羅斯軍隊和瓦格
納集團的僱傭兵之間，兩者缺乏同質性，也會造成俄羅斯武裝部隊間的裂痕。(國防
部的部隊配備更好的單兵武器，報酬也比瓦格納高。)
烏克蘭的攻勢能否出奇制勝，產生影響還有待觀察。戰爭的進行，是否會變成一場
消耗戰，不斷地消耗交戰雙方的資源，也是有待觀察。考慮到人口規模，這一假設
將有利於俄羅斯方面。但是和過往歷史不同之處。但單靠更多的士兵，並不能成為
決定性因素，特別是這些士兵已經沒有了戰鬥的動力。來自家鄉的消息，關於他們
的親人如何應對經濟問題，將會使士氣變得越來越糟糕。就像第一次世界大戰一樣
，俄羅斯雖有能力動員大量的人員，但缺乏培訓、餵養和裝備他們的能力。沙皇軍
隊的最後一次進攻——布魯西洛夫攻勢，對俄羅斯軍隊以沉重的打擊做為結束。俄
羅斯軍隊人員和裝備損失慘重，幾個月後，即 1917 年 2 月，人民起來革命導致尼
古拉二世退位，他的專制政權也崩潰了。俄羅斯軍方的態度，從忠於政權到拒絕再
戰鬥，戰鬥條件和挫敗感不斷腐蝕前線取得的成就，國內人民對生活水平低下的不
滿。將軍們缺乏執行【壞任務】的意願，又加劇了命令的異常性和要求士兵執行不可
能的任務。普京正在尋求戰略上無關緊要的成功，不考慮人力成本，就像巴赫姆特
所嘗試的那樣。弗拉基米爾·普京不僅在烏克蘭戰爭上賭上他的政治的生涯，也是賭
上他自己的生命。目前看來，普京能協商退休的可能性已經小得多了，不太可能像
鮑里斯·葉利欽那樣。也不太可能像尼基塔·赫魯曉夫那樣，在一場天鵝絨政變之後
獲得光榮的退休。像普里格津、卡季羅夫或蘇羅維金將軍，那樣的人似乎更像是來
自斯大林時期的劊子手。像葉若夫或貝利亞，一旦失敗，他們不會被寬大處理。歷
史前進的唯一出路似乎是暴力的螺旋式上升，其中包括瘋狂地發送命令給前線，士
兵的士氣日益低落，訓練和裝備日益落後，前線的結果是可以預見的。如果烏克蘭
得到西方的幫助來抵抗，再持續兩三年，普京政權垮台的可能性就會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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